2017年6月27至30日，我們一行四人，以沿黃公路為經(jīng)，鄰近各縣為緯，自駕車游覽了陜北各地。這片孕育了中華民族的神奇土地，給我們留下了深刻印象，黃土、黃河、黃土風情，特別是那些植根于黃土大地，永遠不懈奮斗的人們，讓人敬佩，催人奮進，難以忘懷。

　　6月27日早六點，我們帶上簡單的行裝，從商南出發(fā)，直奔富平淡村，參觀了習仲勛故居。習仲勛是杰出的無產(chǎn)階級革命家，是中國共產(chǎn)黨和中國人民解放軍卓越的政治工作領(lǐng)導人，是陜甘邊區(qū)革命根據(jù)地的主要創(chuàng)建者和領(lǐng)導者之一，是中國改革開放事業(yè)的重要開拓者。

　　這是一座普通的渭北民居，泥土墻，茅草頂，顯得古樸端莊。內(nèi)部陳設(shè)井然有序，以反映習仲勛在各個歷史時期的活動資料為主，也有當年睡的土炕、用過的犁耙等農(nóng)具，故居的外面道場上，有高大的塑像，站在塑像前，緬懷領(lǐng)袖的豐功偉績，我思緒萬千，油然生出崇敬之情。

　　中午，我們在富平縣城吃了一老碗羊肉煮饃（即泡饃），即直奔位于韓城市的司馬祠。坦白的說，800多公里的沿黃公路，其中最美的一段在韓城市。道路寬闊筆直，兩邊林木繁茂，花草鮮美，尤其是格桑花、月季花、端陽花更為引人注目。司馬祠位于韓城市南十公里芝川鎮(zhèn)東南的山崗上，東西長555米，南北寬229米，面積4.5萬平方米。它東臨黃河，西枕梁山，芝水縈回墓前，形勢之雄，景物之勝，為韓城諸名勝之冠。寬闊的廣場中央是高大的司馬遷塑像，有頂天立地、氣貫長虹之勢。環(huán)廣場四周，是人物浮雕，全是出自《史記》中的人物形象。《史記》是西漢史學家司馬遷撰寫的一部紀傳體通史，位列24史之首，其中的“本紀”“世家”“列傳”記錄了大量的歷史人物的光輝業(yè)跡。作者不虛美，不隱惡，秉筆直書，成為后世史學家們的楷模。被魯迅譽為“史家之絕唱，無韻之離騷”。穿越廣場，經(jīng)過一片荷花池，拾級而上，登上山頂，展現(xiàn)在眼前的是司馬遷的陵墓。陵墓圍裹著磚墻，墓頂有一株千年古柏，把陵墓襯托的更加滄桑古樸。瞻仰古陵，思緒萬千。司馬遷為李陵求情，引起了漢武帝的震怒，給司馬遷出了一道選擇題：要么接受宮刑，蒙受奇恥大辱而茍活，要么被殺，終止年輕的生命。按照士大夫的人生觀，司馬遷當然應該選擇后者，可他為完成《史記》而茍活下來，這需要一種多么巨大的勇氣來支撐啊！

　　 傍晚，我們歇宿在臨近壺口瀑布的一家賓館里，枕著黃河的濤聲入眠。第二天，我們打算進入延川參觀乾坤灣和路遙故居。從宜川出發(fā)，越過延長縣，進入延川縣城。然后向乾坤灣馳去。這一帶是典型的黃土高坡地貌，道路崎嶇，溝壑縱橫，山與山之間直線距離很近，但要彼此到達，卻需要走幾里甚至幾十里的路程，給人們的生活帶來諸多不便。不禁令人想起了陜北民歌《淚蛋蛋泡在沙蒿蒿里》：“羊啦肚子手巾呦三道道藍，咱們見個面面容易哎呀拉話話難。一個在那山上呦一個在那溝，咱們拉不上個話話哎呀招一招手......”。從延川縣城到乾坤灣不過幾十里的路程，可我們卻用了兩個多小時，拐了難以數(shù)計的彎道才抵達，開車的趙先生有20多年的駕齡，也直呼“受不了，轉(zhuǎn)暈了”。

　　天下黃河99道彎，而乾坤灣被稱為黃河第一灣。黃河在這里陡然形成了320度大轉(zhuǎn)彎。相傳，中華民族鼻祖伏羲氏，曾多次到此仰頭觀天象，低頭看河山。面對這里天然形成的s形大轉(zhuǎn)彎，圣人神悟陰陽魚，點化太極圖，開創(chuàng)了華夏文明的先河。站在乾坤亭，極目遠望，眼前山巒起伏，黃河猶如一條巨龍在黃土高原丘陵溝壑間奔騰不息。游過乾坤灣，我們直接向路遙故居馳去。

　　在陜北，紀念路遙的地方很多，就我了解的至少有四處：一個是清澗縣石嘴驛鎮(zhèn)王家堡村，這里是其出生地；二是延川縣城關(guān)鄉(xiāng)郭家溝村，這里是路遙長大成人及其主要活動的地方；三是他讀大學的母校-----延安大學，校內(nèi)有紀念展館，校外的后山上有其墓地；四是在清澗縣城有路遙的紀念館。我們這次去的，是延川的故居。路遙出生于榆林市清澗縣，因兄弟姐妹多，父母負擔重，父親王玉寬瞞著他，在他7歲的時候，將他過繼給延川縣的伯父王玉德。仲夏的陽光非常強烈，但是，由于我們懷著朝圣般的心情，絲毫也沒感覺到炎熱。原本屬于路遙及其伯父居住的是兩孔窯洞，坐北朝南，門前是場院，場院除了中心甬道硬化了而外，其余部分全部綠化了，一株粗大的國槐幾乎覆蓋了場院的一半，其余的地方種植了各種花卉，特別顯眼的是月季和端陽花，花叢之中，一尊高大的路遙塑像屹立在那里，似乎在向人們講述著平凡的世界所生發(fā)的各種人生故事。兩孔窯洞的陳設(shè)大體相同：靠墻的腳地上盤著土炕，炕面上堆放著陜北農(nóng)村常用的農(nóng)具、炊具及其它各種生活必需品，墻面上貼著路遙的作品手稿、與朋友們的通信稿以及最初發(fā)表作品的報紙等。與路遙故居毗鄰的幾孔窯洞，也辟做紀念館的一部分，其中有銷售作品的地方，有展播路遙生平事跡的展室，還有路遙各個階段從事文學活動的照片資料。

　　參觀了路遙故居，了解了他的心路歷程，一直縈繞在腦際的一個問題似乎有了答案：路遙在他短短的42年的生命歷程中，何以取得如此輝煌的成就？原因固然很多，但最關(guān)鍵的有兩條，一是大起大落、坎坎坷坷的人生經(jīng)歷，二是堅韌不拔、頑強拼搏的人生態(tài)度。路遙是延川縣初六六屆乙班學生，也就是說，“文革”開始的那一年，他恰好初中畢業(yè)，原本以優(yōu)異的成績考入了西安石油學校的他，卻因“文革”的到來而被迫終止了學業(yè)。這應當是命運給他的第一擊悶棍。各地的“文革”大都是從學校等文化單位開始的，路遙以其出色的組織領(lǐng)導才能，被延川縣一派群眾推舉為“紅四野軍”的軍長，與延川縣的另一派組織“紅總司”展開激烈的斗爭，甚至真槍實彈，鋒刃相見，結(jié)果是，以他為首的“紅四野”吃了敗仗，被迫放棄延川縣城，逃亡到西安“避難”，像西哈努克一樣，成為了流浪“領(lǐng)袖”。到了1968年，中央號召大聯(lián)合，他又作為群眾代表，成為縣革委會的副主任（相當于副縣長），任職才一個月，卻又被停職，到農(nóng)村勞動鍛煉，接受貧下中農(nóng)的再教育。這是生活給予他的第二擊悶棍。路遙心性高，有文才，理想高遠，出色的表現(xiàn)贏得了北京知青林虹的愛慕，兩人很快墜入愛河，可畢竟由于成長的文化背景的差異，還是分手了；此時此刻，路遙脆弱的心靈受到的創(chuàng)傷是巨大的，幸好，同樣是北京知青的林達愛上了路遙，有情人終成眷屬，步入了婚姻殿堂，甚至有了愛情的結(jié)晶-----路遠（后改名路茗茗），可就在路遙患了肝硬化，急需照料的時候，他們的婚姻亮起了“紅燈”，在路遙生命的最后歲月里，也沒有一絲愛情的慰藉！這，是生活給予路遙的第三擊悶棍。苦難是成就人生的熔爐，司馬遷、杜甫、曹雪芹、魯迅都是在這座熔爐里成就輝煌人生的。

　　如果再加上年少時的家境貧寒、讀大學時招生學校的重重阻撓、“文革”后期反反復復的政治審查，路遙的命運算是悲慘和坎坷的了，但他意志堅強，目標明確，志向遠大，以超人的毅力，完成了《人生》《平凡的世界》等恢弘巨著。可是，好人未必一生平安，最終，還是讓病魔奪去了他年輕的生命，給中國文壇乃至世界文學界造成了不可彌補的損失。他在長篇小說《平凡的世界》發(fā)表后，談到后期的創(chuàng)作計劃，還打算寫《生命樹》《崩潰》和《十年》。如果這三部小說問世，我敢說，路遙將很可能是又一位諾貝爾文學獎的得主。理由是，文學是現(xiàn)實生活的反映，作家總是對最刻骨銘心的那一段生活體驗最為深刻，思考最為獨特，很明顯，路遙印象最深的生活是“文革”前期（1966--1968），而《平凡的世界》反映的是“文革”后期和改革開放前期（1975---1985）的生活現(xiàn)實。也就是說，在路遙身上，還有更為豐富的礦藏沒有發(fā)掘利用，就匆匆離開了我們！

　　懷著依依不舍得心情，離開了路遙故居，已是下午4點半，我們驅(qū)車向北馳去，下一站是-----紅堿淖。從延川到清澗再到綏德，一直到神木，煤炭、天然氣資源相當豐富，在我們行進的道路上，大貨車一堵就是數(shù)十公里，排隊等候著裝貨，因此，我們的車行進緩慢，到了綏德，天色已經(jīng)暗下來了，我們只好歇宿。為了體驗住窯洞的感覺，我們特意訂了一家窯洞賓館住下，果然，不用開空調(diào)，十分的涼爽，把仲夏的炎熱拋在門外。臨睡前，回憶兩天的所聞所見，仿佛在和一個個品德高尚的人打交道，伏羲、司馬遷、習仲勛、路遙，在我的心中，豎起了一座座豐碑。于是，謅出幾句打油詩來：“有一條公路叫沿黃，有一種品德叫高尚，我沿著沿黃去追尋，期待獲取新的力量。”

　　 第三天一大早，我們便驅(qū)車上路了。經(jīng)過米脂、佳縣，進入榆林城。首先，我們得替榆林“平反”。原來以為榆林風沙彌天，到處臟亂差，孰料，進入榆林市區(qū)，街道寬闊、平整，干凈整潔，人們生活井然有序，高樓林立，綠化面積大，到處充滿生機。我們興致勃勃地游覽了老城區(qū)后，稍事休息，即啟程向位于神木市紅堿淖奔去。從榆林市到神木市，原來是“少草木，多大沙”的毛烏素大沙漠，近年來，黨和政府特別重視沙漠的治理，道路兩旁全是綠色，不見一點裸露的沙丘。中午時分，我們抵達向往已久的紅堿淖地區(qū)。“淖”即湖泊的意思。其實就是一個內(nèi)陸湖。長11.6公里，寬8公里，面積60.3平方公里，最大水深10.5米，是我省最大的內(nèi)陸湖。其形成原因，自有科學解釋，但人們寧肯相信一個凄美的傳說：早在漢元帝時期，王昭君肩負和親的使命，出嫁匈奴首領(lǐng)，路過此地時，回望中原大地，悲傷之情不能自已。于是，放聲大哭，哭聲感動上天，頓時降下傾盆大雨，才形成了這一湖泊，造福人類。于是，我懷著一顆虔誠的心，在高大美麗的昭君塑像前留下照片，并草詩一首：“昭君出塞經(jīng)此途，回望中原心倍憂。淚飛頓作傾盆雨，滋養(yǎng)后人并遺鷗”。遺鷗，現(xiàn)存兩萬只，在紅堿淖地區(qū)，就有一萬多只。

　　參觀了紅堿淖之后，便驅(qū)車返回。晚上，歇宿革命圣地----延安，第四天早晨，參觀了棗園紀念館之后，返回途中，經(jīng)過藍田，游覽了白鹿原民俗村和影視城，瞻仰了著名作家陳忠實故居。陳忠實憑借《白鹿原》，成為陜西第二位獲得茅盾文學獎的作家，其現(xiàn)實主義創(chuàng)作風格與路遙難分伯仲，在這里就不再贅述。（商南縣高級中學  陳金玉）